一樂沖天

晚上，別的學生出去溜達、散心、約會，不出去的，待在宿舍里聊天、打牌、玩游戲，都是很樂的。

永樂呢，沒有出去，也極少出去，平常這個時候或是學習，或是讀書，或是沉思，不怎么樂，而今晚是很樂的。或者說比那些人更樂。

他關上門，四肢大開，躺在床上，一臉笑意，一遍遍回憶著黃昏時的好事兒。猶如電影回放，一個個鏡頭讓他爽極，美極。多想那種好事兒再重來一次，讓高不可攀的女神再叫一次，再浪一次，也讓自己再當一把神仙。

正樂著，聽到開鎖聲，拉門聲，腳步聲，抬眼一看，一個人進來了。

那人高大魁梧，穿著花布衫，蹬著黑皮鞋，腕戴金表，大約二十幾歲，卷毛頭，細長眼睛，留著兩撇黑胡子，一臉怒氣。

他幾步躥到永樂床前，一指永樂臉，喝道：“你誰啊？滾出去。”胡子尾梢直顫。

永樂坐起來，打量著他，說：“你又是誰啊，這里又不是你家。”說話不慌不忙的，臉上平靜。

那人吹胡子瞪眼的，用了粗糙、干澀的嗓音說：“我是海少海大壯。你可以滾了。”用手一指門。

永樂懶洋洋地說：“秦大爺安排我住這兒的。”

海大壯狠呸了一聲，罵道：“那個老不死的算老幾？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卷鋪蓋走人。”

“你跟我說不著，我得聽他安排。”永樂說著，又躺回去。

海大壯更怒，再度指著他：“小子，你是不知道我的厲害吧？我的外號是‘校園無敵手’。我告訴你，來我這屋住的人，都叫我打了，都是爬著出去的。趁我心情好，你自己滾蛋，免得你沒個人樣的沒法出去見人。”

“你有什么權力趕我走？”

“就憑我是海少，名列全市五大富豪之一的海天勝的兒子。”海大壯報出了家門。

“我要是不走，你能怎么樣？”永樂仍是波瀾不驚。

他因為武功有了大的突破，膽子也壯了，底氣也足了，處事兒也有了點變化。

海大壯舉起碗口大的拳頭，哼道：“那就讓我用它送你出去吧。”

“你要跟我打架？”

“打架你配嗎？我可是學過武的。”海大壯輕蔑地白他一眼。

永樂又坐起來，說：“巧了，我也學過武。”

海大壯嘿嘿嘿笑三聲，說：“怎么著，你還想跟‘校園無敵手’過招？我勸你還是省省吧，以免自取其辱。”

“你很厲害嗎？”

海大壯一抱膀，下巴一揚，眼睛一斜，冷笑道：“海少從沒敗過。”

“那倒是失敬了。”

海大壯一瞪眼珠子，叫道：“少他媽廢話，手底下見真張。要知道，海少的時間可是很寶貴的。浪費海少的時間，你就是謀殺。”說著，雙手端拳，弓步造型，虎視耽耽的。

永樂一擺手，淡淡一笑。

“噢，你怕了？怕了就滾他媽的蛋，別裝孫子。”海大壯音量大起來，氣焰好囂張。

“我的意思是說，打之前，得把話說清楚了。”永樂還坐在床上。

“還有什么不清楚的，我把你打得連滾帶爬的，你跪下叫聲爺爺，滾蛋就是了。”海大壯大嘴一撇。

永樂皺眉道：“這明顯是不公平啊。你這個說法明顯我吃虧。再說了，你怎么就知道我會失敗吶？”

海大壯雙腿彈跳著，象個拳擊運動員，嘴上說：“小子，我有幾天沒打人了，手很癢了，等不及了。你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永樂雙手比劃著說：“咱們得定個協議具體列幾條，不能打得那么糊涂。這一嘛，你要是贏了，我無話可說，乖乖滾蛋，二嘛，我管你叫聲爺爺”“是跪下叫爺爺。”海大壯提醒道。

“對，跪下叫爺爺。”

“還有三呢。不管你傷到什么程度，海少概不負責。別到時候跟娘們似的，到處告狀，敗壞我海少的一世英名。”海大壯笑起來，笑得好放肆。

“成。這三嘛，是不論傷亡，后果自負。”

“小子，你想得周到，我贊成。”

“你這邊說完了，該說我的條件了。”永樂慢條斯理地說。

“我呸，你還有個屁條件吶？我看你是故意拖延時間，沒用的，該變成豬頭還是變豬頭，誰也幫不了你。”海大壯將一只腳踏在永樂的床沿上，朝他直齜牙。

“我贏之后，你得承認我是這屋的主人，不得以任何手段對我不利。”永樂宣布。

“沒問題。”海大壯爽快答應。

“這二嘛，你以后見到我要尊重，我不要你叫我爺爺，也不用跪下，但得恭恭敬敬地叫我一聲錢哥。”

“哈哈哈……”海大壯大笑起來。笑罷，嘴一撇，說：“你配嗎？”

“我就問你，你要是輸了，你叫不叫？”永樂直視著他。

“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打贏我。”

“這三嘛，這屋里的一切活兒都包給你了。”永樂環視一下屋子。

“只要你能贏，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你能贏嗎？”海大壯瞪著眼伸頭，快貼到永樂鼻子上了。

永樂一縮頭，聲明道：“別這么近，我不是同志。”

海大壯呸了一聲，叫道：“小子，挨打吧。”唾沫星子濺到永樂臉上。

永樂擦了擦，說：“我叫錢永樂。”

海大壯吸吸鼻子，說：“好，錢的小子，別磨蹭了。”退后兩步。

永樂站起來，強調道：“可不許反悔啊，用不用簽字劃押？”

海大壯吼道：“簽他媽的什么字，劃個什么押啊。一個人要是言而無信，就是婊子養的。”

“說得好，食言的人就是婊子養的。”

二人在屋里的空地上對峙。由于是兩個人，這一條空地夠他們使用了。

海大壯一臉的鄙夷之色，好像一拳就可以放倒永樂似的。永樂則心平氣和的，并不怎么擔心。他原本功夫就不錯，有一定實力，何況剛剛練到了第四層飛氣經吶。

海大壯擺出一個餓虎撲食的姿勢，永樂則站如松，直視著對方。一時間，室內靜下來，靜得似乎能聽到時間的流淌聲。

這時有輕微的磕碰聲，來自于屋門。

海大壯哼了一聲，過去一開門，只見門外站著好幾個學生，都嘻嘻地笑著，正是張福貴和他的同伙。

“海少好，幾天不見你了。”張富貴陪笑道。

“海少越來越帥氣了。”同伴說。

“少說屁話。你們這幫家伙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海大壯沒個好臉色。

“聽說海少要收拾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我們來看熱鬧。”張富貴向永樂掃一眼。

海大壯笑道：“好啊，我正愁沒個見證人吶。你們站門口看吧，看海少三招兩式搞定他。”

“那是，那是了，海少何等厲害啊，哪是阿貓阿狗們比得了的。”張富貴帶著諂媚的笑，很叫人反胃。

屋里的永樂看到張富貴他們，有點心煩。他本想悄悄教訓一下海大壯的，打得他心服口服，不敢小瞧自己。可是他不想這事兒張揚出去，讓大家都知道自己的能耐。

眼下這幫人都來了，不打是不行了。

“姓錢的小子，有觀眾在，我也不會給你面子的。你等著挨揍吧。”一個豹子出林，向永樂沖去。大拳頭一收，呼地打出去，打向永樂的鼻子，帶著一股涼風。

永樂一歪頭，拳頭走空。

海大壯不等拳頭收回，另一掌凌厲劈出，斜劈永樂的臉。

一拳一掌，左右開弓，配合默契，等于將永樂的腦袋夾在其中。同時抬膝，撞永樂小腹。

門口的觀眾大聲叫好，有的還打開手機，攝錄這精彩的時刻。

永樂見海大壯力大招快，變化多端，沒有硬接，在間不容發之際，滑步向后，正好躲過他的重擊。

海大壯不等他站穩，拳腳交加，勢如暴雨，向永樂身上招呼。每一式都帶著呼嘯的風聲，其力量之大，可擊碎磚頭。

永樂氣定神閑，沒有還招，只是躲閃，只是后退，有心看看這海大壯有多少斤兩。

“海少，再加把勁，打倒這個窩囊廢。”

海大壯吼叫道：“你們少喔喔，影響我的發揮。”

那些人便不再出聲，默默地看著海少發威，把永樂一步一步逼向窗子。

“小子，我看你還能退到哪兒去。再退，你可以跳窗子了。我可告訴你，摔死你，我可不負責。”海大壯步步向前，拳腳發招，威風凜凜。

永樂一邊退，一邊說：“你等著叫錢哥吧。”

“你不配。”海大壯大聲說。

海大壯將永樂逼到窗口，眼看著他無處可退了，心中大喜，驀地一拳打向永樂胸口，勢在必得。

永樂一笑，鬼一般從他身邊飄過，還用手指拂他一下。

海大壯不由自地主地向后一仰，撲通一聲坐在床上了。

海大壯只覺得被拂的肋骨生疼生疼的，不禁一愣，接著又站起來，準備進攻。

“打他，打他，海少，他很沒用的。你一拳就能干倒他。”張富貴在門口領人大呼小叫的。

海大壯沒有立即進攻，到門口把門關上了，嘴上說：“都給我滾回去吧，影響我情緒。”轉回身，再次撲上去。

一式雙雷貫耳，打向永樂的腦袋。

永樂不再躲閃，抓他手腕一提，海大壯象一團棉花，再次跌到床上，砸得床一響。

海大壯不服，跳下床，又來一式連環十八腿，剛踢出兩腿，被永樂在腳上一彈，又跌回床上，還是那個位置，那個姿勢，又砸得床怦地一響。

海大壯不甘心，百敗百戰，一連跌了十幾回，才老實起來，坐在床上張嘴大喘氣，象干了一天體力活兒似的。

永樂站在床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問道：“喂，‘校園無敵手’，還要再打嗎？”

海大壯唉了一聲，垂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