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牙

當秦七的劍刺到時，虎牙的身子陡然后仰，躺倒，間不容發之際，連人帶刀自他胯間穿過，接著身形一轉，刀光一閃，秦七的后腦、后頸、后背留下一道血痕，鮮血淋漓。

秦七慘叫著，緩緩轉過身來，象看鬼一樣看著虎牙。

“為何死的是我們，而不是你？”他艱難地發出疑問。

虎牙掏出塊白絹，擦試著刀上的血跡，回答道：“我說過，我的功夫是用來殺人的，你們偏不信。”

秦七動了動嘴唇，吐一口鮮血，劍掉地上，人也仰倒下去，大睜著眼睛。

虎牙瞧他一眼，又望望黃九的尸體，感慨道：“要是你們二人一上來就同時出劍殺我，不給我拔刀的機會，躺在這里的就是我了。”

他收回刀，抬起頭，面對近在眼前的大房子，暗忖，想殺我的人，你們只管來吧，我奉陪到底。讓咱們的血匯到一處流。

虎牙邁著方步向房門走去，還沒到門口，房門里走出一個人，冷著一張臉。

虎牙見了，連忙施禮道：“虎牙見過管家大人。”

管家一擺手，沒說什么。

這位管家大人身穿華服，年過半百，頭發倒白了大半。一張瘦臉發黃，象個病號。而一雙不大的眼睛瞪人時，倒令人惴惴不安的。

管家大人走近秦七，察看傷口。又去看過黃九的血痕，點幾下頭，也不知何意。

虎牙彎著腰說：“虎牙擅殺宮廷侍衛，死罪。”

管家臉上竟有了笑容，說：“我隔著窗子都看到了，殺得好，殺得好。你要是不殺掉他倆，我還真不知如何打發這兩個家伙。”

虎牙一怔，沒想到管家大人會說出這樣話來。心道，難道我做得對，不用死了嗎？可你不殺我，那大管家會放過我嗎？

“管家大人，大管家不在屋里？”虎牙朝房子看著。

“你來之前，他走掉了。他要是在啊，你危險得很。”管家背起手，冷冷地說。

虎牙望著管家大人陰沉的臉，說：“管家大人，這到底怎么回事兒？”

管家大人目光落在虎牙的臉上，眼神鋒利如刀。

“你先告訴我，昨日殺完李侍郎后，為何沒有返回黑犬營復命？”

虎牙跟管家的目光一碰，心跳加快，壓力好大。

“管家大人不是讓虎口拿走紙包了嗎？我又何必再來黑犬營？”

管家目光炯炯地盯他半晌，沉吟道：“可昨日虎口走后，就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虎牙心道，沒見到就對了。

管家突然一指虎牙的鼻子，厲聲道：“你說，虎口為何沒有回來？那個紙包又在哪里？”

這冷不丁發威，倒嚇虎牙一跳。但他到底不是毛頭孩子，經過的大風浪可不少。

虎牙鎮定地答道：“昨日我遇到虎口后，他說奉你的令取物，我就把紙包交給他。然后，他就走了。”

管家盯著他的眼睛，又問道：“他沒說干什么去嗎？”

虎牙想了想，說：“他說去執行下一個任務。”

管家皺著眉，昂首望天，哼道：“他可能到閻王殿執行任務了吧？”

虎牙心中稍安，試探著問：“管家大人，你的意思是？”

管家負手踱步，慢慢地說：“昨日，我在這房里等你回來復命，后接到大管家手札，說已派虎口取紙包了，紙包直接送他那里。我能不答應嗎？哼，這老家伙，不經我允許，直接使喚我的人，真不當我是盤菜啊。”

虎牙靜靜地聽著，并沒插嘴，暗暗分析著其中的關系。

管家又說：“今兒早上，他領著幾個侍衛來了，對我興師問罪，向我要虎口，要那個紙包。你想，我上哪里找虎口，找紙包去？他又沒回來。老東西說一定是你虎牙殺了虎口，搶了紙包，然后找別人邀功去了。

我說不可能，這才派虎爪和虎尾接你來。要是你不來，那他的話就成真了。可是你來了，你的嫌疑就小了。”

“那大管家怎么會走了？”虎牙不解地問。

“他突然接到急報，說宮中有事兒，就匆匆走了。他走得好，要是不走，他要帶走你，只怕我很難保得住你。”管家大人長出一口氣。

“這兩個侍衛是他留下的？”虎牙問。

管家點頭道：“這老家伙走時，留下他兩個，說是要把你弄到他那里問話。你到他手里，就是沒罪，后果也難預料。”

虎牙望著尸首，說：“我殺了他們，這回大禍臨頭了。”

管家露出贊許的目光，說：“可你不殺他們，此刻躺在地上的人就是你。我在房中看著你與他二人交手，為你捏一把汗。我很擔心，你殺不了他們。他們可是宮廷侍衛啊，還是名門大派出身，死在他們手上的練家子還少嗎？而咱們黑犬營刺殺是強項，論武功嘛……”他苦笑著搖頭。

“可我還是殺了他們。”

“殺得好，殺得解氣，省得他們嘲笑咱們黑犬營。”

虎牙擔心地說：“我殺了侍衛，你怎么向大管家交待？”

管家雙眉一揚，說：“他們武功不濟，死了活該。”

“那這事就此了結了嗎？”虎牙問。

“了結？一天找不到那個紙包，一天結不了。”管家正色道。

“那怎么辦？大管家還會找我的。”虎牙心中不安。

管家想了想，說：“我暫時會替你應付他的。紙包嘛，讓他去找虎口要吧。這個虎口啊，嘿嘿，倒看不出來，竟敢背叛我。”說到后邊，他的臉上獰笑起來。

“那虎牙現在怎么辦？”虎牙一臉緊張。

“你是犬牙，當然要干犬牙的事兒。這是才收到的。”管家說著，從袖子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虎牙。

哦，又來新任務了，不知要殺誰。

虎牙拿到紙條，心中平靜不少，似乎殺人任務都不及大管家可怕。

紙條展開，上寫：明日午時，東門外，落鳳山下，織女橋邊，殺蕭倩。

此外，什么都沒有，連張圖都沒有。這是從未有過的事兒。

“你只要殺掉這個蕭倩，殺侍衛的事兒就可了結了。”管家大人笑著，笑得好深沉。

一聽這話，再看他的笑容，虎牙知道這個蕭倩必定大有來頭，一定很有份量。

虎牙揚了揚紙條，問道：“管家大人，怎么沒有人物畫像？”

管家沒有直接回答，語重心長地說：“這是你殺的第一百個人。殺完這個人，我會讓你坐上黑犬營的第二把交。”

虎牙鞠躬道：“謝管家大人栽培。”心說，最大的栽培，是讓我跳出黑犬營，自由自在地活著。

管家的目光他的臉上掃視著，說：“你別高興得太早。我可告訴你，這次的刺殺難度很大，不易成功。”

虎牙哦了一聲。

“這個要殺的主兒，可非等閑之輩，有百十名衛兵保著，還有幾個貼身衛士跟著。到時候我會派人纏住他們，為你掃清障礙。”

“是，管家大人。”虎牙大聲答道。

管家撫著額頭，沉吟片刻，說：“有兩件事兒，我得囑咐你。你能做到這兩件事兒，你才有可能成功。”

“管家大人請講。”

“你猜刺殺蕭倩最大的難度是什么？”

“一定是蕭倩的貼身衛士難對付？”虎牙根據經驗猜測著。

管家搖搖頭。

“那么定是蕭倩本人功夫了得。”

管家又搖頭，說：“還是我告訴你吧。”

虎牙豎著耳朵恭聽。

管家望著天上的一朵流云說：“到時候，你一刀殺死蕭倩就是，要干凈利落，千萬別跟蕭倩說話，更不準看蕭倩的臉。”

虎牙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措。心道，這叫什么囑咐，等于廢話。

管家直視著虎牙，問：“你懂得沒有？”

虎牙回答道“不全懂。”

“你只要知道她是個女人就行了。”管家笑了，笑容曖昧。

虎牙不知說什么好。

“對這樣的女人，無須畫像的。”管家頓了頓，又說：“虎牙，你可以走了。在你完成任務之前，老家伙不會再對你下手的。”

“是，管家大人，虎牙告退。”

虎牙行過禮，轉身走了。

走到門口時，還感覺管家的目光在背后瞅著吶，使他后背發涼。

對于管家大人的話，既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他的話里有真有假，有假有真，難以分清。可能對虎牙他們來說，也不必分得過于清楚吧，只要今日還活著就好。

出了黑犬營，虎牙來幾個深呼吸，感覺一身輕松，仿佛死亡已經遠去。

他回看一眼黑犬營的大門，邁著方步走了。回想到跟兩個侍衛的惡斗，心有余悸，越發感覺活著真好。

他決定喝一頓酒，慶祝自己還活著。喝酒之處，自然是老地方，老劉頭他家。

當虎牙來到老劉頭家時，不由大驚。因為他看到的老劉頭家仍關著門。這回門上的字都改了，寫的是：家中有事，暫時停業。何時營業，另行通知。

虎牙連忙打聽左鄰右舍，得到的回答是，今早兒，有人看到老劉的兒媳小云坐馬車走了，往京城方向而去。何時回來，不得而知。

虎牙征住，一下想到自己的那個紙包，頓時心里撥涼，仿佛被人從盛夏給扔進隆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