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之愛

「干杯！」

盛滿酒液的玻璃杯在空中相碰，發出無比清脆的響聲。琥珀色的酒液與乳白的泡沫交相輝映，被冰鎮的恰到好處的酒液流過喉嚨，濃郁的香氣卻涌向鼻腔，人仿佛置身于麥芽與啤酒花的海洋，但細細回味之后的那絲甘醇卻又在訴說著于某只橡木桶的獨特醇香。

申昊宇放下容量去半的酒杯，臉上洋溢著難以言表的滿足。他并不是一個嗜酒人，對于酒也說不上什么品位，每每有酒局找上門他都是婉言謝絕的，但就是樣的他，卻鐘情于一個人坐在酒館里點上一杯精釀獨飲的感覺。

也因此，每到座新的城市，申昊宇都會特別留意有關酒館的信息，甚至不惜為此大把大把地牲寶貴的閑暇時光。

在申昊宇看來，視覺的記憶早就因為每日每夜、無時無刻不再進行的信息轟而變得疲勞甚至乏味了。人們看到壯麗的風景第一時間想到的不再是古人的詩與華美的辭藻，而是舉起手中大大小小的照相機，從這一刻起，旅游的性質就經被永遠的改變了。

好景雖已不再，但美食卻仍未辜負人心，正因如此，吃與喝成了申昊宇外出行的頭等大事，只不過往日的他都是獨自一人枯坐桌旁獨享專屬自己的時光，至今日他的身邊卻已不是空無一人。

「砰」的一聲，這是云雨晴把玻璃杯砸在桌面上的聲音。申昊宇這才發覺面的這位巾幗在喝酒這方面遠比他這位須眉來得豪放，與他手中那杯還剩下五成液——要知道這對不喜牛飲的申昊宇來說已經算是例外了——但云雨晴手中的子卻已然是空空如也。

「這酒不是你這么喝的。」申昊宇皺了皺眉，他倒不是心疼酒，而是在擔心雨晴如此牛飲會對身體造成損害。

「啤酒不就是要對瓶吹嗎？不然喝著還有什么意思。」云雨晴一邊說著一邊桌上的小食中捏起一塊扔進嘴里，「嗯嗯嗯嗯！我喜歡這個，超喜歡！」

看著因為一口甜食而歡欣的手舞足蹈的云雨晴，申昊宇心中生出一種頗為怪誕對比感。

前一秒喝酒的時候比他這個男人還要豪氣沖天，后一秒吃東西卻又露了十足的小女生作態，這兩種極端甚至彼此對比的風格就這么融合在了一個人身上，宛如硬幣的兩面，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生活經歷才造就了她這般矛盾又合的兩面。

「大叔大叔，接下來我們嘗什么？」

申昊宇舉起酒杯的手頓了一下，最早他提出來酒館解決晚飯純粹是出于自我滿，在他的設想里云雨晴能夠陪他一起來就很不錯了，為此他還專門挑了一家同提供餐食且在女性群體中口碑不錯的店。

但現在看來，云雨晴不只是對那些專為女性顧客準備的餐食表現出了興趣，她對精釀啤酒的興趣甚至還要比美食更一些。

對于同樣愛酒的申昊宇來說這當然不是壞事，他的驚訝也只是因為沒想到能從對方的身上發現這么多與自己合拍的共同點。

說起來申昊宇與云雨晴在很多地方都很合拍，從對某部現象級作品的態度到對食與美酒的追求，甚至他們的生活習慣都表現出了高度的一致性——雖然早上起賴床并不是什么好習慣就是了。

一開始，申昊宇還以為這是云雨晴在遷就他習慣，但隨著二人相互了解的程度逐漸加深，申昊宇頗為意外的發現他們之間是有這么多情投意合的地方，或許他的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顛倒的，不是因為他在一起了所以才變得相像，而是正因為他們如此相像才能這么順理成章的走到起。

「接下來啊……讓我想想，那就從最基本的幾款開始吧，這家店我也是第一來，先從這些最基本的品種入手試試水吧。」

「行啊行啊，我正想著把所有的品種都嘗一遍呢！」

喝空的玻璃杯被撤下，換上了精致而小巧的高腳杯。相比已經浸淫此道多年的昊宇，云雨晴對于精釀的了解其實完全是空白，她對于啤酒的感想也處處體現一個初學者的直白與通俗：好喝、是有點兒不一樣、還挺喜歡的。申昊宇試著領她去仔細品味每一種不同的酒之間的差異與共同，但面對著美酒的云雨晴卻反常態的沒有耐心，每每申昊宇的解說還沒有結束，她就已經把高腳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了。

「大叔，我們換大杯子吧！這種小杯子一口就喝完了根本不過癮啊！」

申昊宇看著面前已經空空如也的高腳杯群有些發愣，如果不是他親眼目睹過云晴拼酒的樣子，他肯定會以為此時的云雨晴已經醉到口不擇言了。

說起來他帶雨晴來這家酒館本就不是為了開精釀品鑒會的，痛快地大口喝酒才是他真正的的，而剛才他太過沉迷于解說，實際上根本沒喝到幾口酒，現在云雨晴的戰斗依舊，他肚子里的酒蟲也被撩撥的蠢蠢欲動了。

喚來服務員收回酒杯順便下單新的啤酒，沒成想最后端著托盤過來的直接是館的老板。

「小姑娘好酒量啊，就是有點兒可惜，你那種喝法香氣全都混在了一起，反品不出什么滋味了。」

一旁的申昊宇聽得直點頭，心中暗道這個老板也是個懂酒的人，但云雨晴卻舊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大大咧咧地開口道：「老板，我喝得多不證明了你的酒好嗎？難喝的酒誰會喝啊。」

「哈哈，也對。」酒館老板笑著端上了新的酒杯，他打量了一下二人，開口，「你們倆是來旅游的吧，從哪里來的啊？」

申昊宇接過了話頭，４０歲出頭的老板與他的年齡比較接近，二人又都好酒，聊上幾句話關系就熟絡起來。

「你們倆來得正是好時候，前幾天我剛進了一批新酒，等我打兩杯過來給你嘗嘗。」

沒等申昊宇拒絕，熱情過頭的老板就已經風風火火地親自去打酒了。申昊宇回手，正想對云雨晴感嘆幾句老板的熱情好客，話還沒出口，就又聽到了「砰」一聲。

這又是云雨晴把就酒杯砸在桌子上的聲音，她居然又把杯中的酒喝干了，而時申昊宇面前的那杯酒才剛剛下去一點兒。

「你沒事吧？「申昊宇開始覺得有些不對了——或者說他終于覺得有些不對了，管酒量再大，這么一個勁兒的牛飲都絕對不算是正常情況。

而放下酒杯的云雨狀態也明顯有些異常，她先是茫然地一會兒，似乎沒有聽到申昊宇在說什么，足兩秒過后，她才反應過來，看著面帶擔憂的申昊宇露出燦爛的笑容。

「怎么了……大叔，你剛剛……說什么了，來著？」

果然是醉了，不如說以那種喝法如果不醉才叫奇怪呢。申昊宇先細心地挪開雨晴面前的空酒杯，然后道：「你已經醉了，先別喝了。」

「沒……事，我喝不醉的……」云雨晴嘴上說著，身體卻跟著拖長的聲音一趴到了桌子上。此時申昊宇提前挪開酒杯的先見之明就體現出來了，他挪動位來到云雨晴的身邊，想要把她扶起來，然而沒等他伸手，云雨晴就又自己直起腰。

「嗯？大叔呢？」

云雨晴絲毫沒有意識與注意到申昊宇已經坐在了她的旁邊，但她的眼睛卻注到了另一樣東西——申昊宇的酒杯。

「啊……」申昊宇還沒來得及阻止，云雨晴就已經伸出手把那杯酒勾到了面，她一把舉起酒杯就是一通猛灌，從嘴角溢出來的酒液瞬間就浸濕了她胸前的襟。

「雨晴，你不能再喝了！」申昊宇把酒杯奪了下來，但此時酒杯里已經只剩不到一半的酒液了。

云雨晴緩緩地把頭轉向申昊宇，她的眼神已經變得迷離了，但聲音卻依然很晰：「沒事的，大叔，我不怕喝醉的，有……嗝，你在呢，我不怕。」

因為知道喝醉之后有人收拾殘局所以才放心的喝醉了嗎？這算什么邏輯……昊宇忍不住在心中道，而云雨晴則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嘴里又喃喃地說了一通出來：

「大叔，你知道嗎？我以前是不能喝醉的，因為……因為我要負責送那些喝的，喝醉的女聲回家，所以我不能醉，我不能喝醉……」

申昊宇聽著有些哭笑不得，原來云雨晴以前也做過和自己現在所做的幾乎一的事情，而且聽這口氣還不止一次。

云雨晴的話還沒有說完，她又開口道：「那個時候，好幾個女生，都給我寫信，還有的女生直接向我表白了……」

等等，表白？兩邊都是女生的表白？

「我……我知道她們是怎么看我的，但我對她們沒感覺，我只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卻不愿意接受我，就因為我和她一樣，也是一個……女人。」

云雨晴說著，突然一把摟住了申昊宇，她那發燙的臉就貼在申昊宇的臉側，里還在不住地說著：「阿雅，你為什么要嫁給一個男人……阿雅，我好想你……」

申昊宇伸出手輕拍著云雨晴的背，以此來安撫她時而激動時而沮喪的情緒。雨晴說的話其實并不多，但每一句話都包含著海量的信息，由這些信息得出的些結論更是讓他幾乎驚掉了下巴。

申昊宇這才發現，自己對于云雨晴的了解其實少得可憐。除了簡歷里會出現的些東西，他對云雨晴的了解似乎就僅限于二人坦誠相見時的那些內容了。

申昊不清楚云雨晴在過去都經歷過什么，又是怎么從她口中那個聽描述與現在「差極大的她」變成現在這個她的。申昊宇隱約記得云雨晴說過她母親已經因為乳癌去世了，唯一的遺物是一張照片，但更多的細節比如說云雨晴父親的去向—

—從描述來看她的父親明顯不和她居住在一起——他都一無所知。

「來了，久等了，這就是這一季新出的……誒？這是怎么了？」端著托盤的板再次出現在桌前，而他手中的托盤上放著三杯酒。申昊宇摟著云雨晴，對酒的老板歉意一笑，道：「不好意思啊老板，我……她喝多了，現在醉的有點兒害，我必須馬上送她回去。」

「啊，這樣啊。」老板馬上就理解了現狀，顯然作為一名合格的酒館老板他經見過不少這種情況了，「那我也不留你了，你直接走吧，早點兒送她回去休。」

「嗯，好，我來跟您結賬。」

「不用了，不用了，你趕緊送她回去吧！」

「那怎么行……」

一陣你來我往的客套之后，老板還是免去了最后那三杯酒以及那些沒怎么動過佐酒小食的錢，讓申昊宇很是不好意思。

因為申昊宇二人明天還要在這座城市一天，申昊宇也就和老板做好了明天再見的約定，只是看著懷中已經閉上了眼、卻仍然在不停扭動著的云雨晴，申昊宇的心中隱隱覺得自己恐怕要失約了。

二十分鐘后，申昊宇帶著完全醉倒的云雨晴回到了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