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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4、大內高手

王朝天驕

| 发布:11-07 16:37 | 599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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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輸的一定要輸?」這樣飽含人生哲理的話語,當然不是年輕如李如冰這樣的毛頭小子能夠明白的,不過觀點完全不同的李如冰,卻自信找到了它的反意詞,那就是:該贏的一定要贏。

一個星期以后,在武館的練習場中,李如冰神勇無比,散打教練素永猜只是左閃右避的份兒了。有了學圍棋的前車之鑒,盡管李如冰百分之一萬判定他不是裝怯,更沒有孟振松虛懷若谷的精神,也不想難為他,因為自己打拳不過是健身而憶,對人家來說卻意味著衣食飯碗。

可是,素永猜顯然只是一介匹夫,不懂得「點到為止」的崇高意境,自己打不過是事實,但實在無法承認眼前這個將自己打得無還手之力的年輕小伙,就是自己手把手教出來,并且剛開始的進修還是個連格檔都不知道要用手臂還是手掌的散打白癡,惱羞成怒下,素永猜能夠想到的,就只有另找個人來贏回面子。

「小子,不要以為我是散打格斗天才就可心無所顧忌、欺人太甚,明天中午,我師父要在飛鵝頂上教教你什么叫武德,你敢來嗎?」

李如冰十分驚詫,因為素永猜看樣子少說也有四十歲了,他的師父一定百發飄飄了,還能打嗎?此外,雖然素永猜是武館的雇員,但從經濟關系上講,實際上等同于孟振松花錢給李如冰請來的陪練,訓練一結束就誰也不認識誰了,怎么反倒像結下私仇一般,還鬧出了弟子不行師父也馬這么一出奇怪的戲來了?

「當然敢來!」帶著三分倔強七分好奇,李如冰一口氣就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李如冰才覺得自己太不冷靜了,因為這樣的約斗顯然沒有的意義,考慮再三,沒有太多人生經驗的他帶著匕首上了飛鵝頂。心里想著的卻是萬一對方搞個伏擊什么的,關鍵的時候還可以殺出條血路來,畢竟在以前看過的香港武打電影上,這樣的陰謀詭計層出不窮,卻不去考慮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搞笑。

到了約定地點后,等在這里的除了素永猜之外,只有一個比他還要矮半個頭的人自報來路名叫昂山。不過,這個昂山不但精瘦如鬼,年齡也比素永猜小多了。天知道,他們長幼的輩分是怎么排的?

既然是來打架的,那就廢話少說。李如冰剛和這個年輕人比試上手,就連連叫苦,因為,昂山使出來的竟然是剛猛無比的泰拳,而且一出手就露出了以命相搏的架勢,根本不給自己喘息的機會。李如冰結結實實地挨了幾拳后,仗著自己身高臂長力量大的優點,奮力發起反擊,才勉強將局面維持到了五五平。又斗了幾個回合后,李如冰終于發現了昂山的弱點,那就是寧折不彎,缺乏柔韌,從講求攻守平衡的中國武學的角度看,還算不得上乘的功夫。于是,李如冰加快了腳步,和他兜起了圈子,出拳也是九虛一實,始終避免和對方硬碰硬。

果然,昂山看起來似乎占盡了上風,可是招式明顯遲滯了起來,力道也沒有一開始那么飽滿。看準時機后,李如冰突然大吼一聲,傾盡全力將一套組合拳打了出去。昂山慌忙招架,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的右臂尚未發足力量,就和李如冰打出的那記

最重的直拳來了個迎面對撞。只聽「卡嗦」一聲響,李如冰的右手腕脫臼了,可是昂山的手臂卻育拉了下來,再也抬不起來。

他抱著胳膊坐在地上,牙齒將嘴唇咬出了血,也不叫出痛來。奇怪的是,一直神情緊張注視對局的素永猜看到己方落敗,不但不懊喪,反而露出了一絲察覺不出的笑意,他走上前去,將昂山攙扶起來,慢慢下山去了。

李如冰目送他們的影子消失,才帶著滿腹問號回到了宿舍。

帶著疑問,李如冰決定求助自己唯一能夠求助的對象孟振松。

「我明白他的心,可是,他也用不著以這樣的方式來報恩呀!」

「您認識素永猜?」李如冰問道。

另一頭的孟振松緩緩點了點頭,臉色更回凝重了:「你是不是覺得,素永猜好像并不太適合做一個散打教練?」

「他不是,昂山是。」李如冰回答得很簡短。

「對了,素永猜本來就不是個角斗士,而是一名將軍。昂山是個真正的泰拳高手,是素永猜的副隊長。」看到李如冰吃驚的樣子,孟振松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開始講述起一個李如冰怎么也不會想到的故事。

「十年前,我的年齡和你差不多的時候,一個暑假去泰國清萬游玩,無意中在道邊見到了快要倒斃的一大一小兩個乞丐,雖然衣衫襤褸,渾身血跡斑斑,可是氣概非凡,心里奇怪,就將他們帶回了住所,給他們衣食,又找醫生取出了傷口中的子彈,總算將兩人的性命救了過來。」

「他們蘇醒后,才告訴我自己的真實身分,他們來自湄公河上游的一個揮族原始部落,因為某些原因和鄰近的部落發生了沖突,對方幕后有強大勢力支撐,經過一場激烈的戰斗后,抗爭以失敗告終,整個部落慘遭滅族之禍,連襁褓中的嬰兒也未能幸免,只有他們兩人逃出了血海。對方為了斬草除根,派人四處搜尋他們的下落,所以叫我不要卷入是非,免得無辜受累。我那時候膽大包天,一時激于意氣,就將他們兩人偷偷帶回了香港,還動用各種關系,為他們申請了難民身分,安排他們在武館中供職。可是我知道,他們心里時刻想著回去復仇,不會就這樣默默無聞過一輩子。」

李如冰聽后沉默了良久,心中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他感覺自己正在卷進一個巨大的旋渦中。很顯然,素永猜之所以安排這場比武,是為了報答孟振松的恩惠,盡快將自己的功夫磨礪出來,所以不借采取極端的辦法。

「孟先生,請您告訴我,究竟要我做什么樣的工作?」李如冰終于將這個縈繞心頭很久的問題拋出來了,心想孟振松如此大費周章,總不會讓自己和那個昂山一樣,當個看家護院的壯丁而已。

可是天下事怕什么偏要來什么,孟振松竟然真的是要李如冰去做保鏢!不過,不是做他本人的保鏢,而是當他父親的貼身保鏢。當然,保鏢已經是個過時的名稱,現在的叫法要文雅多了,印在名片上的正式頭銜是:私人助理。

李如冰得知真相后,心里頓時產生了一絲絲失落。和這個年齡階段的年輕人一樣,不管「私人助理」這個頭銜聽起來多么好聽,畢竟是屬于伺候人的勾當,好壞都要看人家的臉色,干得再出色也沒有什么成就感,更難進入公司的管理層。這還不算

什么,真正讓他無法接受的是,他一直以為自己能被市民大學錄取,是因為表現出的某些特質打動了決策者,比如引以為傲的實際動手能力,萬沒想到校董孟振松看中的卻是自己的一身肌肉。

不過,事已至此,想反悔卻已經是太遲了。

孟振松顯然估計到了李如冰可能會有的反應,詳細解釋了事情的始末。

作為香港巨富之一,孟振松的父親身邊本就安排有足夠的保安,他的辦公室也安裝了世界上最先進的警報系統,雖然談不上萬無一失,但安全問題應當不在話下才對。可是一個月以前的一個深夜,居然有竊賊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了他的辦公室,來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如果不是幾天后父親本人發現珍藏在保險柜中的唐朝名畫——閻立本的《花朝尋隱南山圖》不見了,所有人還都蒙在鼓里呢!

「丟了一幅畫不要緊,撐死了就當幾個億打水漂了。但核心的商業機密的泄露,往往會導致一個企業的失敗。關鍵的問題在于,我們更擔心他的人身安全,所以準備花重金請一個絕對可靠的人,來貼身保衛他的安全。」

「您為什么覺得我合適呢?我一點工作經驗也沒有,更不會應付各種高級場合了?」前護林員李如冰硬充導游,已經欠下了一屁股的風流債,現在去給大老板當影子,更覺得勉為其難。

「在我看來,沒經驗恰恰是你最大的優勢。大家族有大家族的麻煩,給董事長招聘私人助理這樣一件看上去很小的事情,卻是全公司上下都矚目的大事,很多人出于不同的目的,都想插上一杠子。你是一個什么背景也沒有——甚至連家庭也沒有的小年輕,還是從大陸來的,不涉及公司內部盤根錯節的關系,反而有可能被各方所接受,最終脫穎而出。」一到了關鍵的時候,孟振松就露出了他堅定的一面,甚至有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強硬。事實上,除了他那個長著花崗巖腦袋的親哥哥以外,到現塑在為止,還沒有人不被他說服過。

「可我是市民大學的學生,你是校董,我們之間的關系一目了然,怎么不引人懷疑呢?」李如冰又提出了一條反證據。

「那也未必是什么壞事,父親問起來,我就推說毫不知情,只聽說你是朱校長特招來的人才,毛遂自薦來當私人助理的。朱老夫子的人品學問,父親是最為尊崇的了,你是他的高足,更能添幾分好感,比我一百張嘴去吹噓還管用。」孟振松笑道,

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當然,你以后或許也會懷疑我這么做的動機,是否要在父親身邊安插一個自己的內線。但你盡管放心,我不過是想對父親盡一份孝心而已。如果你沒有選中,你依舊能安心完成自己的學業,我們還是好朋友兼好兄弟。如果你被選中了,那么從此以后,我們之間的交情反而要被封凍起來了。說不定,我們還要在某個場合,裝模做樣地重新認識一次呢!」

孟振松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一席話說下來,李如冰本來就有點溫情主義,更加招架不住了。回想起自己流浪的時候,當個守護也是求之不得,今后天天西裝革履,挾著公文包,跟著大老板進出各種社交場所,所見的皆是商界精英社會名流,簡直是隔世為人了。

何況,孟振松對自己算得上是禮賢下士,他的父親想來也不是谷人,不敢奢求他能待之如家人,至少也不會把自己當奴仆役呼來喚去了。

李如冰終于動了心,才想來了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我怎樣稱呼您的父親呢?」

「他就是孟德人,大紫荊勛章得主,國際管理大會的七個終身主席之一,香港慈善總會的名譽會長,銀河傳媒集團的董事長。我母親早就已經過世了,父親沒有續弦,我們兄弟姐妹五個人,我排行第三,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和兩個妹妹。」

一聽到「銀河集團」這幾個字以后,就像發生了某種化學反應一樣,李如冰的神態突然轉了一百八十度,開始變得躍躍欲試,甚至有種難掩飾的激動。孟含霏不說是銀河集團董事長的女兒嗎?原來自己一直身在其中,卻不明白一直想找的東西就在身邊,眼前這個自己稱之為兄的人,居然是自己此趟到香港想要找的孟含霏的親哥哥世事之離奇莫過于此了。

孟振松當然注意到了他情緒的變化,不過心里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因為銀河集團的大名,在香港幾乎到家喻戶曉的地步。

在當今的華人傳媒界,有所謂的「一鳳雙星,不渡銀河」的說法。「一鳳」,即風靡兩岸三地的龍鳳衛視;「雙星」,一是在東南亞最具有影響力的約質媒體——新加坡的《星島早報》,另一個是有「東方好來塢」和「造星機器」的美稱的臺灣STAR電影公司。可是以上三家盡管在各自的領域內獨領風騷,可是在勢大財雄的銀河傳媒面前,依然要甘拜下風的。

「我當私人助理后,學業一定會受影響的,如果兩者之間出現了沖突,那怎么辦呢?」李如冰試探著提出了最后一個問題。

「你放心好了,我會給朱校長打招呼的。實在不行,我甚至可以請老師給你單獨開小灶。當初,他能饒過我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夢游青年,還能不放你一馬嗎?」

李如冰聽后更加感激了,雖然大家說大學是難進易出,可他也知道以自己的水平,要想不開紅燈是件多么難的事。看來,只要成功拿到那份工作,未來的四年就算是鎖進了保險箱,雖然自己并不見得要這樣的一份保證,但想想劉瑤的才藝雙全,李

如冰內心深處還是想有一個足以匹配她的成績。

「不過,這些都不是我安排訓練你的主要原因。」孟振松說道:「真正的原因是因為,這個私人助理的職位,并不是我給你你就能夠得到的,而只能由你自己去爭取:…」

李如冰一時之間,完全不明所以。

炎熱的夏季中,一場臺風襲來,整個城市都在風雨之中飄搖。氣象局掛出了紅色警報,可是李如冰卻一大早就冒著豪雨,來到了位于維多利亞灣南岸的國際會展中心,一進門,還以為全香港的男人們――不,是全世界的壯男猛士全跑來了。

李如冰像沖鋒舟一樣扎如了人潮中,銀河集團的招聘展位像個孤島一樣在他眼前時隱時現。如今經濟不大景氣,突然掉下來一份年薪百萬港幣的保安工作,「有力人士」能不爭個頭破血流嗎?李如冰好不容易才擠到了展位前,拿到了一張空白表格。

可是,它上面的字小空格更小,彷佛是專門為日本人設計的,李如冰正填得眼中冒火,突然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轉頭看去,那人竟然是昂山!

難道是孟振松對自己不放心,要來個雙保險嗎?隨即,李如冰就知道多心的不是孟二公子,而是自己。傷筋骨一百天,昂山的手臂上還打著石膏,根本不可能和人再比武了。

看到李如冰的歉意的目光,昂山笑了起來,還露出一對虎牙,像個可愛的大孩子,雖然他的實際年齡已經過了三十歲了。

「我知道你今天會來的,所以七點鐘展會的大門一開,我就進來了。」

李如冰謝過了他的關心,心想今天不過是報個名,交了表格就完事了,又有什么可看的呢?

「我觀察了一下應聘私人助理的求職者,做了一個為了粗略的統計。」說是粗略,可是昂山口中的數字卻精確到了個位,甚至包括性別。

「到現在為止,領取表格的共有一千五百八十四天人,完全符合招聘條件的有六百三十一人,其中根據我的評估,力量比你強的有一百七十一個,武功比你高的有四十九人,學歷比你高的有關九十八人。綜合下來,我認為比你更有資格當保鏢的有二十七個人,包括一個多哈亞連會的韓國跆拳道冠軍,一個蒙古射手,一個「飛虎隊」的教官,一個退役的海軍陸戰隊上尉。還有兩個很姿色的少女,她們當然不是應聘者,可是行跡很可疑,你剛才拿表的時候,她們一直盯著你看,眼神有點怪怪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你要多提防一些,小心中了對手的盤外招。」

「是的,我完全明白你的意思,那就是我中選的機率幾乎是零!」李如冰還沒聽完昂山的扣半句話,本來鼓鼓的信心又消沉了下去。

「不,我敢肯定你已經過了第一關。不要用那樣的眼神看著我,也不要問我為什么。而那二十七個人之中,只有四個半有可能進入最后一輪。」

「為什么有半個呢?」李如冰驚疑的問了一句。還說要小心對手的盤外招呢?昂山這么肯定自己能過第一關,一定是孟振松在暗中做了手腳。

「因為那個人只填了一半表格就交上去了。」昂山的回答讓人哭笑不得。

李如冰可不覺得這是玩個性的時候,于是盡可能將表格填寫完整,然后交了上去,也許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負責現場的人力資源主管拿到表格后多看了自己一眼,甚至點了一下頭。

完事之后,李如冰就和昂山到樓上的餐廳吃早茶,看著下面萬頭鉆動的熙攘人群,昂山突然感嘆道:「我覺得那些應聘的人太可憐了,辛辛苦苦準備了好久,可是申請交上去,人家不過瞄一眼就丟進了紙簍。你們中國人都說財神是瞎子,在我看

來,銀河集團招聘一個人,就張羅出這么大的動靜,也不過是做個樣子封眾人的口罷了。」

李如冰還年輕,不會把社會想象得那么黑暗,所以只說了一個「是」字就不開口了,昂山看著他,臉上浮現出了自嘲的苦笑:「以前的我,也是一個熱血沸騰的好青年。在一場大戰前,我跟著司令官視察前沿的時候,看到部落的勇士們在叢林中一邊

唱歌,一邊熱火朝天地挖掘戰壕,一副同仇敵愾的樣子,也不由得生出了壯志豪情,誓要與入侵的敵人拚個你死我活。事后才知道,戰爭的成敗早就在千里之外的某地確定了,我們不過是一群可憐的犧牲品而已。」

「哪一場戰爭?」李如冰想起了孟振松講述的故事,對昂山的經歷充滿了好奇:

「素永猜真的是將軍嗎?他手下有多少人?你是他的衛隊長,怎么又成了他的師父了一呢?」

昂山自悔忘情失言,支吾了一句:「反正大家又不是外人了,這些問題你自己去問他吧!」李如冰驚得連吐舌頭,說我要那么冒失的話,素永猜即使不能打我個頭破血流,至少可以罵我個狗血噴頭的!

昂山笑了笑,沒有表達更多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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