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軍

外面的護衛已經準備破門而入。很不幸，霍化德臥室的門乃特制，除非在里面，否則極難開。

趙無恤摸出三個大袋子，趕緊干活。他早料到伯爵府內收獲會不少，特意備下這東西。他不管貴賤，直接把四個柜子里的東西全扒進口袋。

那里面既有金幣和銀幣，也有各種文件和珍寶。三個大袋子幾乎被裝滿，大小趕上一個成年人，分量也十足。幸虧是他，一般小偷背著這么多東西真無法跑路。此行收獲夠豐厚啊。

他要離開時，護衛終于破門而入。他們看到一個蒙面人從內室出來，呼啦舉著兵器沖上來。

趙無恤背上大包恍若無物。他施展幻影身法撞入人群，拳擊腳踢無一合之將。十多個護衛眨眼斃命。他沒再走門，而是撞碎窗戶躍入黑暗。

片刻后，再至的護衛只看到霍化德伯爵死不瞑目的尸體，以及床上蒙在被下打哆嗦的伯爵夫人。

伯爵府雖被全面驚動，但無法照亮每一處角落。趙無恤憑借蓋世輕功，悄無聲息地摸出來。

三女焦急地藏身樹上。她們水平有限，不敢輕易進入以免成為負擔。梅琳和克里斯蒂娜雖相信夫君的能力，但擔心總難免。

趙無恤笑嘻嘻地從三女身后出現，倒嚇她們一跳。她們不及怪罪，看到他背上的大包后，情知一切順利。

克里斯蒂娜正想問話。趙無恤止住她，示意下方有異。三女轉身瞧去。

只見一個十幾人組成的騎兵小隊急速趕到伯爵府門前。看他們的制服，正是吉里塞克轄下的城衛軍。

三女沒想到官面人來得如此快。趙無恤低聲道：“計劃改變，我們先回家。”

他本來計劃無聲滅掉霍化德后連夜找吉里塞克算帳。畢竟殺掉他們任一人都會引起大震動，另一人不可避免地會提高戒備。不過，眼下城衛軍大舉出動，全城很快會沸騰，實不再是做秘密事的時機。

三女情知這里不是說話處，齊齊點頭。下方，城衛軍開始執行戒嚴。

四人悄無聲息地從空中離開。他們一路沒有落地，直接從翻越無數屋頂返回秘密小院。三女到了家迫不及待地問行動情況。趙無恤詳細告知。赫莉聽說數招殺掉那宮廷武士后，望向趙無恤的雙眼多了無數星星。

梅琳和克里斯蒂娜把心思放在清算戰利品上。遍地的金幣和銀幣吸引不住二人。那些各式珍寶才勾人眼球。

趙無恤懶得計算收獲，不過憑重量估算金幣和銀幣約有二百多斤，雅西王國通用的金幣和銀幣重量都是四克左右，如此一算至少有二萬多枚金幣和銀幣。這里面金幣又明顯占多數。怪不得霍化德敢出十萬銀幣的懸賞，還真付得起。吸血之名名副其實啊。

委托人死了，沒人付酬金，黑暗工會自然會取消追殺三人的任務。工會方面倒不會有損失，霍化德早交了總額十分之一的定金，委托撤銷，定金沒收。這一萬銀幣已是非常大的一筆任務酬金。至于通過王國政府的懸賞也將不存在。他們雖拿不掉通緝犯身份，但沒巨額懸賞，在通緝犯多如牛毛的大陸，再無人在意，更休提追殺。

赫莉正研究那些文件，忽然發現什么，驚叫著找上三人。“這有份塞維林的暗探名單。”

趙無恤接過來，大致瀏覽了一下。這一疊紙有數百個姓名，每個名字后都有詳細信息，包括身份資料和獲取酬金的詳細情況，其中既有公爵府，也有各政府部門所屬。

他道“養這么多人，還真舍得下血本。”

赫莉道：“如果讓布里頓公爵知道這份名單，恐怕國王在塞維林會變成睜眼瞎吧。”

趙無恤直視赫莉道：“你想找朱萬五世和德維爾報仇么？”

赫莉不明問這何意，答道：“德維爾一定要找，至于公牛國王，頂多讓他難受點，殺他我還做不到。”

趙無恤道：“既然那樣，這份名單暫時留在我們手里吧。”

赫莉想想有些明白，道：“你是覺得這份名單交給公爵會讓數百人損命吧。”

趙無恤道：“有一點。他們的暴露并不能為你報仇，我們犯不著無謂害人。”

赫莉點頭道：“我也不想因己私利死這么多人。”

趙無恤笑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

克里斯蒂娜接口道：“你想利用這些人？”

趙無恤道：“是啊，霍化德構建這個情報網定花了極大心血，如此輕易浪費豈不可惜。劫掠團的情報部初建，根本發揮不了大作用。不僅我們要情報，以后里布頡商會在本城發展也要，就讓這些人發揮一下余熱吧。”

赫莉笑道：“聽你這一說，我倒覺得你完全是為第二個原因吧。”

趙無恤嘿嘿一笑，沒有回答。

赫莉放下這，又瀏覽其他文件。相信這里面的收獲也不小。……

趙無恤沒把這個完整的情報網交給劫掠團情報部。他讓赫莉從商會選出幾個絕對忠心的人負責。他們又不想謀反，用不著清楚塞維林城內一舉一動，所以這些密探不必頻繁活動，只要及時回報大事或有關的情報就行。

眼下形勢緊張，暫時還不能動這個情報網。塞維林已經全城戒嚴，追查殺害霍化德伯爵的匪徒。

金庫被洗劫一空，財務官和幾十個護衛被殺，其余家人和仆人無一受傷，這看上去像一起入室搶劫。不過，一個大武士級別的宮廷武士力戰而亡。擁有這等驚世駭俗武力的人又豈會為錢財發愁。所以，對外人說是入室搶劫，實際各方面都在調查此事根由。

趙無恤老實未動，依舊令沙奎捕捉吉里塞克的行蹤。他不怕塞維林城內的緊張形勢，就怕吉里塞克伯爵窩進軍營重地。那樣再找他算帳就麻煩多了。

四天后，沙奎送來情報，吉里塞克伯爵今晚密會其情人泰夏安男爵夫人，此乃絕對良機。趙無恤很奇怪匆忙組建的情報部有這么大能量，連伯爵的情人都能挖出來。

沙奎笑著解釋道：“泰夏安男爵夫人早已寡居，她做為吉里塞克的情人也不是秘密，伯爵周圍的人都知道這。”

赫莉跟著道：“這不奇怪，貴族擁有情人不丟人，很多人還炫耀這方面以證明有魅力。”

趙無恤總算明白了。這果然是已經延續數百年的統治階層，夠腐化。

沙奎又道：“泰夏安男爵夫人的府邸在城北車輪大街，地段不算繁華。吉里塞克往日都只帶副官去。這幾天比較亂，有可能帶一些護衛隨行，相信對老大來說不是問題。”

說完崇敬地看著趙無恤。

伯爵府的情形自然瞞不過代情報部長的耳目。沙奎聽聞有一名大武士被殺后又被震了一把。后來趙無恤帶來的一大筆錢做情報部活動資金更令他喜笑顏開。他現在徹底佩服新老大了。想想塞維林財務官往日多么囂張，老大卻仿佛吹口氣般把其做掉。還是跟著無影惡魔混爽啊。

趙無恤當然沒問題。待沙奎走后，他們返回小院準備今夜的行動。寡居的泰夏安男爵府中肯定沒幾個護衛。吉里塞克去會情人當然不可能帶太多士兵，不然多剎風景。既然如此，四人一起行動。赫莉要當面問問城衛軍司令，出賣她得了什么好處！

塞維林經過四天毫無頭緒的喧鬧，已經趨于平靜。“伯爵府血案”沒有一個目擊者，而霍化德不論政治上還是私人間樹敵無數，是以調查根本無從著手。布里頓公爵除把此事上報，更多心思用在認命忠于自己的人為新財務官。他還抓住機會狠狠訓斥吉里塞克伯爵一番。塞維林是軍事化要塞，軍隊是唯一暴力機構。吉里塞克伯爵做為軍方最高長官，對血案的發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若不是怕過度刺激首都的國王哥哥，塞維林城主恐怕會以此為由撤掉城衛軍司令職務，一舉奪回塞維林財政軍三大權中的另兩項。畢竟財務官被殺如此大的責任得有人來擔，真推到吉里塞克身上，他也沒法推脫。三大權中的兩大掌控者一死亡一遭訓，忠于國王的勢力立刻偃旗息鼓。再沒人敢對公爵搶去財務官職位表達異議。

趙無恤沒心去管上層的風風雨雨。他和三女已經養精蓄銳三天，如今再度出發。比往日安靜許多的塞維林夜空又多了幾個黑影。

車輪大街靜悄悄，眼下還在宵禁，人們無法出門。

四人遇屋爬屋，遇樹越樹，很快翻上泰夏安男爵府的院墻。府中靜悄悄，無人活動的跡象，只有幾處微弱的燈光證明里面確實有人。既然防衛如此松懈，三女不必在外面干等，直接進去。趙無恤背著克里斯蒂娜率先掠入，梅琳和赫莉緊緊跟隨。

他們很快進屋，連過數間沒發現一個人。趙無恤感覺不妙。泰夏安男爵夫人雖寡居，但有吉里塞克做靠山，肯定衣食無憂。貴族本以享樂出名，泰夏安男爵夫人不可能例外。府中下人絕對不會少。她與吉里塞克的關系又不用保密，所以一定有什么不對。他即刻止步，告訴三女懷疑。她們同樣醒悟。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趙無恤未做思考，即刻決定先退。三女自唯他馬首是瞻。四人原路返回，剛至院中。趙無恤感覺到四面八方涌來無數人。他隨即止步，阻住三女。三女疑惑地看他，不知為何說走還停。她們沒等多久，四周屋頂突然燃起無數火把。真正殺意從遠方襲來。她們清楚已落入重圍。

未幾，遠方傳來一個雄厚的聲音：“本人吉里塞克伯爵，恭候各位多時了。”

四人聽得出對方話里的得意。眼見四周火把無數，卻無一絲雜聲，顯然是訓練有素的精兵。被悍不畏死的軍隊圍住，今夜真有難了。他們不是烏合之眾的塞外群匪能比。趙無恤一人還好，要護著三女就不行了。

他想及此，高聲回應道：“伯爵大人有話不妨過來一談。”

吉里塞克朗聲一笑，道：“不敢，能擊殺大武士的無影惡魔可不是我能對付的。”

趙無恤心中一震，對方知道他是無影惡魔。他心中微思已明疏漏處。知道他是無影惡魔自然是沙奎的人出問題。他確實沒料錯。吉里塞克這老狐貍偏偏正抓住此點。

情報部的人都是以前潛伏在塞維林的匪幫成員。他們中很多人以前兼做銷贓，身份在官面不是秘密。而為討新老大歡心，這伙前匪徒行動上不免魯莽。

這本來不是大問題，但“伯爵府血案”后，人心惶惶。他們囂張的行動就變得礙眼。尤其目標還是城衛軍司令，是以很快被吉里塞克的手下發現。被血案搞得草木皆兵這些人很快向老大匯報。

吉里塞克懷疑動霍化德的人要拿他開刀。他表面不動聲色，不僅沒動露出馬腳的人，還放長線吊大魚，暗中調集人馬設計一個圈套。這個圈套的誘餌就是伯爵自己。

布里頓公爵雖放過了他，但沒讓他好受。他接到嚴令要限期破案，不得不行險賭博。不過基于小命考慮，他還是選中老情人泰夏安男爵夫人的府邸做地點。此府有一條秘道直通數百米外。他傍晚入府后，直接帶情人從秘道閃人。

車輪大街附近房屋里早被換成城衛軍的人。趙無恤四人再謹慎，也不可能完全掩藏行跡。他們很快被發現。吉里塞克待他們入府方從幾百米外調動部隊包圍男爵府。對方既能殺大武士，必感覺敏銳。他不得不謹慎。

沙奎情報部的人也是在發現趙無恤等人現身后，被逮捕審問。吉里塞克聽到供出的無影惡魔如此厲害后，更加佩服自己的小心。他又調集了更強的力量。若對方真這么厲害，光平士兵肯定留不住。

趙無恤就這樣被算計了。他也是大意，若之前動用霍化德的情報網，吉里塞克的行動絕對瞞不住。財務官大人在軍中安排的眼線不少。不過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現在城衛軍司令深懼他的實力，不僅百米內無人，而且百米外布了數層弓箭手。對方確實看得起他。他高聲道：“不知伯爵大人想怎樣？”

吉里塞克答道：“投降或效忠。”

趙無恤道：“如果不呢？”

吉里塞克道：“那我只好盡該盡的責任。”

趙無恤不可能做上面兩種選擇，又情知吉里塞克絕不敢靠近。他唯有先探探路。談判既崩。三女也做好準備。趙無恤低聲道：“跟我走。”

他領先沖向一邊圍墻。

吉里塞克見此忙發布命令。火系魔法“照明彈”接連升空。四人蹤影立現。一聲令下，弓箭手們齊齊舉弓。

梅琳和赫莉剛躍上墻頭，迎面無數利箭襲來。聽其破空聲疾，即知勁力非凡。趙無恤可以為她們擋住前方，卻管不了后方。這些箭手中有很多高級武士，其箭勁之強只趙無恤一人不懼，梅琳和赫莉擋得非常辛苦。克里斯蒂娜不得不以魔法盾相助方勉強撐住。

數百名弓箭手分成三個波次，從四面八方交替施射。男爵府上空箭如雨下。梅琳和赫莉很快招架不住。趙無恤和克里斯蒂娜也掩護不了她們，不得不退回屋中。

箭雨短暫停下。吉里塞克的聲音又傳來：“最后一次機會，現在選擇還來得及。”

剛退回屋中，梅琳就急切地道：“無恤，你和蒂娜肯定能沖出去。你們先走！”

趙無恤堅決地道：“這不可能。”

梅琳又道：“我們留在這都得死，不如你們先走。沒有我們的負擔，你們肯定能攪亂敵人。那樣或許我們也有機會逃命。”

赫莉亦贊成道：“是啊。”

趙無恤眼見兩人都以放棄自己的代價為他擺脫包袱，心中痛苦。他想過梅琳的提議，不過成功率太低。若他們分開，梅琳和赫莉百分百會落入敵手。他絕不接受這種結局。

“不要說，要死死一起，別想我丟下你們。”

赫莉氣道：“都什么時候了，還這么死腦筋。你帶梅琳走，我和你們沒什么關系，我留下。”

趙無恤無奈嘆氣。這個想法也不是沒產生過，梅琳身上有打包工具。他再背上她很有機會逃出。只是那樣一來，不僅梅琳和克里斯蒂娜，即使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別說了，我從沒把你當外人，除非我死，否則絕不會留你一人。”

赫莉無奈流淚。眼前人越對她好越令她痛苦。他這是犧牲自己逃生機會陪她啊。她盡最后的努力道：“你這是何苦，我們只是合伙人，而兩位姐姐是你妻子，你不為自己考慮也為她們考慮啊。”

趙無恤淡淡一笑，道：“我們現在是合伙人，可我心中早把你當未來的妻子了。你與梅琳、蒂娜一樣，我不會拋棄任何一人。”

赫莉聞言一愣，說她心中沒趙無恤的影子不可能，畢竟她夢中的少女第一次就是獻給他。但是他親口說出把她當未來的妻子，這帶來的震撼不言而喻。她又想及梅琳和克里斯蒂娜兩位姐姐，不禁羞怒道：“你怎么能這樣說。”

克里斯蒂娜阻斷她道：“赫莉，其實這也是我和梅琳的想法。”

梅琳亦道：“我們是好姐妹，你的心思還能看不出來。我們不是心胸狹窄的人，本來要不是此事，以后會找個時間再向你挑明。”

赫莉想不到兩位姐姐如此大方。事實上趙無恤確成為她找夫婿的標桿。她本就想若找不到比得上的就終身不嫁，卻沒想到人家早看出她的心意，還預先答應。她還有何話說。

趙無恤肯定地道：“今天我們夫妻四人要么一起走，要么一起留。”

赫莉聞言默認。

梅琳收回短劍，重新掌起狼鱷王弓，“既然不能走，那就讓他們知道娘子軍的厲害。”

克里斯蒂娜亦道：“對，看看他們拿什么來留我們！”

趙無恤哈哈一笑，道：“不虧是我趙無恤的老婆，怕他們個球，我們的命不是那么好取的！”

外面，吉里塞克久不得趙無恤的反應，正尋思是否攻擊時。一個人影忽然現身。他不及反應，一支利箭電閃射來。護衛的大武士反應極敏，一劍劈飛利箭。后方利箭好不停歇地接連而止，兩米高的巨盾及時張起。撲撲撲，伴隨沉悶聲，接連數箭都深插進巨盾。

吉里塞克此時方回過神。他實打實地嚇出一身汗，見周圍士兵未動不禁大聲叫道：“都做什么，快還擊啊！”

士兵依舊未動。吉里塞克繞過巨盾方注意到射箭的人沒了。

逞威之人正是梅琳。她連珠射出一十二箭后立刻躲起來。被幾百名高級箭手做靶子的滋味可不好。她回到屋中尚在惋惜，若非有那高手，吉里塞克的小命就被拿下了。

這邊吉里塞克卻是氣急。他布置如此完全，行事如此小心居然還差點丟命。對方面臨死局，還如此囂張，太氣人了。他大聲命令道：“讓投石車攻擊，不管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