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淵之鑰

“外婆！我們來啦。”

“啊，小淵你們來啦，怎麼還帶這麼多東西呢？”

染著黑髮的外婆一臉嗔怪，但滿眼的喜悅難以掩蓋。

我看著即使年老，但依舊能從她斑駁臉頰上，看得見年輕時閉月羞花的外婆，笑著攙扶住她：“不多不多，都沒外婆買給我的東西多呢。”

媽媽小姨她們跟在我的身後，也是打了聲招呼。

“外公好啊。”

扶著外婆坐好，我對一旁國字臉的外公打招呼道。

外公看了我們一眼，微微頷首便算應答。

外公雖然看起來十分嚴肅，但其實是最關心我們的，他對我們的感情不會露於言表，只會化為行動去表達。

將東西都放下，我們一個一個地都把禮物送給了外婆。

看著外婆愛不釋手的樣子，坐在外公身旁的我也是滿臉高興。

“小淵，你怎麼心事重重的？”

外公的聲音響起，他一雙沉澱著歲月痕跡的眼眸把我看穿。

我愣了一下，隨後擺手道：

“沒事，可能是上高三了吧，壓力大了。”

小姨坐過來，習慣性地用手勾住我肩膀：“爸，你別聽他的，他就是閑的。”

感受到體內的情況，我連連對小姨使眼色，讓她放開手來。

可小姨只是看了我一眼，露出俏皮的表情表示不放。

外公看了我們好一會兒後，歎氣道：

“夢兒，沒大沒小的，放手，一點也不淑女。”

小姨吐了吐舌頭，笑著離我坐得遠了一點。

小姨怕的是外婆，對於外公其實不是特別怕的。

畢竟外公算是個女兒奴，最多斥責小姨一兩句話；而外婆遇見小姨調皮的時候，是真的會打她的。

除了媽媽外，我們坐著的五個人不斷交談著，話題很快就引到了我和姐姐的學習上面。

小姨在一旁揶揄我跟上學期比，成績退步了。

我連忙開始反駁。

外公和外婆在一旁聽著我們的爭吵聲，哈哈笑了起來。

姐姐則是拿著茶杯，神情懨懨地看著我們。

算得上一片和諧之時，媽媽從房間走了出來，抱胸看著自己的父母：“爸，媽，你們的被子有曬過嗎？”

“曬過曬過，若嬋你就好好坐坐吧，跟爸媽好好聊聊天，別操心什麼了。”

外公外婆他們兩個都拿媽媽沒有辦法，一是當年差點把她趕出家門的愧疚，二是因為她這麼多年來，對他們仍是悉心照顧，三也是因為他們這個大女兒，從來沒有犯過什麼錯。

媽媽蹙了蹙柳眉，隨後歎了口氣，坐了下來，也是開始聊天。

我們來到這裏的時候便是三點多鐘，原本計畫四點多出門的時間也是隨著談話，很快就過去了。

媽媽和小姨去房間裏面幫外婆挑選衣服，客廳裏面就留下我、姐姐、外公三人。

少了小姨和外婆，面對眼前兩個話都很少的人，我也不說話了。

我的目光一直偷偷注視在姐姐身上。

多了些親和、少了些許清冷的姐姐捧著茶杯，紅唇抿著茶杯，優雅喝茶的樣子猶如一幅畫卷，養眼無比。

“小淵，你是家裏面唯一的男人，要撐起這個家啊。”

就在我繼續偷摸摸欣賞的時候，被外公的聲音嚇了一跳，隨後我有些心虛地看向外公，點點頭：“應該的應該的。”

外公欣慰地看著我，然後又是看向自己歲月靜好、清靜如畫的外孫女，開口道：

“還有雪兒也是，你們兩個是你們媽媽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要多關心一下她。

我能看得見你們媽媽那藏在眸子裏面的憂愁，應該有很多天了。”

“嗯，外公我們知道了。”

姐姐放下茶杯，認真地看向外公。

就在外公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媽媽她們帶著穿好新衣服的外婆走了出來。

外婆湊到外公面前，問了問穿得好不好看。

得到外公的贊許後，外婆笑得十分開心。

看著眼前的一對老夫老妻，我不禁對往後的日子產生遐想。

不過我能不能活到那時候都是另算……

我看著腦海中那張羊皮紙上的【剩餘時間：82天】陷入了沉思。

兩個半月時間……

其實對於我來說，時間還是十分趕的。

準備好一切後，我們分為兩撥人，小姨載外公外婆，媽媽載我和姐姐，兩車人往訂好的酒店而去。

坐在副駕上，我偷偷斜望著媽媽，可看了一會兒後，不知道為什麼，能感覺到一股冷氣，我連忙把車上的空調開小了點。

好奇怪啊……最近怎麼對那些感覺敏感了這麼多的？

似乎感覺到一道目光，媽媽開著車是不可能的了。

那就只剩姐姐了，於是我有些奇怪地扭頭看向姐姐，可見到姐姐一直望著窗外，我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

不對啊……難不成是我最近沒睡好，精神恍惚了？

媽媽溫柔的聲音在一旁傳出：“小淵，怎麼了？”

我看著姐姐聽到聲音扭頭過來和我對視了一瞬，我連忙錯開視線，搖頭表示沒什麼。

很快，兩輛車很快就到了酒店的門前，我和姐姐下了車，連忙去小姨他們那邊攙扶兩位老人。

等著媽媽小姨停好車後，我們再一起進了酒店。

一進酒店，我就知道了這家酒店的裝飾意味是古色古香那種了。

這樣的酒店很符合外婆的口味，想必也是媽媽精心挑選出來的了。

跟著服務員進了包廂，全部人都落座後，服務員便開始上一些餐前小吃。

我嗑了好幾粒瓜子的時候，坐在我身邊的小姨抓起一把花生，放到我面前。

我茫然地看著她，隨後便見到小姨笑靨如花道：

“給小姨剝花生米，謝啦。”

外婆不允許小姨在外面做一些失禮的動作，這剝花生也算其中一項。

看著嘴饞的小姨，我撇嘴，開口道：

“有什麼獎勵嗎？”

小姨張了張口，似乎想到什麼，紅了臉，羞惱道：

“快點給我弄，你別忘了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皺了皺眉，盯著小姨的眼睛好一會兒後，這才意識到她是在講她的初吻一事。

念及此，我沒來由得舔了舔嘴唇。

小姨看見我回味的動作，惡狠狠地伸腳在我腳上一踩。

“唔！”

我一吃痛，差點把東西都灑了。

“小淵，怎麼了？”

坐在對面的媽媽關心地看向我和小姨這邊。

我連忙擺手，“沒事沒事。”

似乎又是感受到一道目光，我有些奇怪地環視了一周，最後定格望向身旁的姐姐。

也是察覺到我的視線，姐姐扭過頭來，看向我：“怎麼了？”

我咬住唇，最後還是搖頭表示沒事。

總好像有人一直在盯著我看……

“若嬋，小淵他們也快成年了，你這個媽媽也能放下一些負擔了。”

外婆有些突兀的聲音響起，我們所有人都不自覺地看向那邊。

看著媽媽那有些複雜的神色，我有些意識到外婆是想說什麼了。

我和姐姐成年之後，媽媽還是孤身一人……外婆這是想讓媽媽嫁人。

媽媽未婚先孕，一開始外婆他們是震怒的，尤其是在得知我那狗屁父親走了之後，他們將媽媽視為家醜，曾經想趕她出家門。

可後面或許是因為我和姐姐的出生，使得他們改變了想法。

這麼多年來。

我偷聽過外婆私底下讓媽媽去相親，可次次都是被媽媽以我和姐姐還小為由拒絕，母女倆最後都是搞得不歡而散。

外婆這次直接在自己生日上面提出來，本意是想讓媽媽去相一次親。

我不禁握住了拳頭。

小姨似乎見到我的情況，也不顧我們那奇怪的情況，直接伸出手來我住我，讓我不要衝動。

畢竟這是外婆的生日。

我咬了咬牙，看向媽媽那邊。

雖是三十四歲，卻仍出塵得像個少女一般的媽媽低著頭。

她輕輕一笑，“行啦媽，小淵雪兒他們還沒上大學呢……別提這事了。”

“以後誰照顧你啊？”

外婆有些著急地一拍桌子。

“我照顧！”

我下意識地開口，發覺所有人都看向我這邊，我這才意識到我這話有些歧義。

我看向小姨，可小姨早早就拿開了手，現在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樣貌，我有些尷尬地看向姐姐，道：

“姐，你說是吧？

我們兩個身為媽媽的孩子，應當承擔起照顧媽媽的義務的。”

姐姐看了我一眼，點點頭，算是應可了我的話語。

得到姐姐的支持，我再次看向外婆。

外婆跟我對視了一下後，又轉向媽媽，歎氣道：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可現在小淵他們也快長大了，你也應該找一個了。

趁著這幾個月你休假，我安排一場相親給你，不能拒絕。”

見到沒能使外婆聽進去，我的心情有些低落。

忽然間，我的餘光看見包廂玻璃外面的一個嬌小的身影，不是顧輕染是誰？

心想著她能救命，我迅速起身，留下一句我去上個廁所後就往外面跑了出去。

跑出酒店門口，我順著酒店內包廂玻璃的方向，找到了那只小白兔。

一路跑過去，我停在了顧輕染的身前，氣喘吁吁，然後打量這個小姑娘起來。

小姑娘仍是前幾日那樣的裝扮，有些髒的白色短衫加一條洗得有些破的牛仔褲，頭髮披散，死死低著頭。

小姑娘身材只能算是中等，小小的一只，前不凸後不翹，比之媽媽她們差得很遠。

她的身高在我目測看來，只有165不到，我比她高了一個頭更多。

顧輕染對於有人擋路似乎有些害怕，她慌張地抬頭看了一眼，看到是一個比自己高許多的男生，連忙想要借路往旁邊走去。

可我見了之後，連忙張開了手，有不想讓她走的意思。

小姑娘發覺情況後，慌張地扭頭就想跑，我連忙伸出手拉住她，開口道：

“你還記得我嗎？”

心中的欲火迅速攀升，我看到顧輕染頓了頓之後，連忙放開了手。

他媽的……這欲淵之鑰的影響對辦事的時候是真的大啊……

顧輕染有些慌張地抬頭，跟我對視了起來，見到是我後，她又是弱弱地低下頭來，結結巴巴道：

“你……你好……”

見狀，我直接蹲下，仰頭看著她：“輕……染？

你怎麼在這裏啊？”

顧輕染咬住唇，不敢隨便看我：“你說我爸爸是壞人……我不想……不想跟你說話……”

無意間看見她那單純無比的眼神，我咽了一下口水，輕聲道：

“那天是我的不對……我不應該這麼說你的。

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

我能知道你為什麼在這嗎？”

顧輕染皺了皺眉，小姑娘眼中迅速漫起一層水霧：“我……我想找點吃的……我……”

聽著她的敘述，我明白了她的情況。

沒錢吃飯，父母不管，傭人打罵……只能出來找吃的。

顧輕染那天原本找到那個男人，那個她所謂的父親，想著讓他帶她吃飯的，可那個男人或許因為官司輸了，還扇了顧輕染一巴掌……

這幾天還是靠著一些好心人，她四處亂走才沒至於被餓死。

她的這一身洗得髒破的衣裝也是印證著她的情況。

“你沒回家嗎？”

或許是因為她長得楚楚可憐，也或許她是我的同父異母的妹妹，我有些心疼地問道。

雖然真的是不是妹妹還存疑，但她是我的一扇門，我就應該做點什麼。

不是妹妹的話，能將她拿下最好。

要是是的話，我照顧一下她也好。

顧輕染咬住嘴唇，死死低著頭，不讓我看見她的表情：“沒……傭人不給我回去……媽媽還在外面……”

我死死握住拳，咬牙道：

“我跟你去你家，跟那個傭人講講理。”

顧輕染一聽，頓時害怕地搖頭，淚珠滴落：“不……不要……我會被打的……”

我看著她害怕到流淚的情況，拿出褲兜裏面的一包紙巾，抽出來想幫她擦眼淚，可小姑娘似乎因為我想上門而有些害怕地看著我。

我歎了口氣，將紙巾遞過去：“擦擦吧……我不去你家了……”

顧輕染點點頭，擦完眼淚後，盯著一副我見猶憐的桃花眼，怯懦開口：“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張了張口，最後拿出手機來：“你有手機嗎？

我們加個好友吧？”

顧輕染看了我一眼，有些猶豫地低著頭，不敢跟我對視。

我想了想，輕聲道：

“不加也行吧……不過以後你要是有什麼事情的話，還想這樣在街上四處亂逛嗎？

你就把我當成一個好心腸的人吧，加上你很像我的妹妹，我就想幫一幫你.可我還是高中生，給你的幫助不多……加個好友吧？”

顧輕染猶豫了片刻，終究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小心翼翼地操作起來。

看著她小心的動作，連點擊螢幕都是輕輕一點，我猜測她是很珍視這個手機，便輕聲問道：

“這個手機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顧輕染點點頭，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她微微顯出的梨渦顯得可愛無比：“這是媽媽送我的16歲生日禮物……”

十六嗎……我心裏琢磨著這個年齡，看著她掃了我的二維碼，我繼續問道：

“你在哪讀書啊？”

“一中……準備上高二。”

我一聽，有些意外道：

“我也是一中的。

不過是高三了，對了，你要是不嫌棄，喊我一聲哥哥也可以……畢竟你長得真的很像我妹妹。”

顧輕染抬起頭，跟蹲在她面前的我對視了一下，隨後咬著唇，再次害羞地低下頭去：“算……算了……”

我也不強求，通過她的好友之後，便將手頭上的錢全部發給了她，有三百多。

顧輕染看見那個轉賬，有些茫然地看著我。

“收下吧……”

我拍了拍她的頭，“拿這些錢吃頓好的，買幾件衣服也行。

對了，你能跟我說一說，你爸爸叫什麼名字嗎？”

顧輕染看著手機上面的轉賬金額，小聲道：

“我爸爸……叫江沐淵……不過媽媽很不喜歡爸爸……他們經常吵架……”

江沐淵……沐雪沉淵……江沐淵。

顧輕染真的是我妹妹……

我死死咬著牙，見到小姑娘有些無措地看著我，我回過神來，拉過她的手點擊收下了那些錢，我再次拍了拍她的頭：“輕染……”

“沉淵，你在這裏幹什麼？”

聽到聲音，我連忙扭頭。

只見姐姐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我的背後，正冷冷地看著我。

我正想解釋，顧輕染看了我一眼之後，便害怕地道：

“對……對不起……我……我先走了……”

見到小姑娘要跑，我還想伸手抓住她，可這次小姑娘似乎有了防備，躲得飛快。

看著她邁著小碎步跑遠，我站起身來，看向姐姐。

姐姐看向遠處離開的顧輕染，開口道：

“媽媽他們怕你是生氣了，打你電話你不聽，便讓我出來找你。

沒想到打擾了你的好事，呵……”

“不是姐，你聽我解釋。”

見到姐姐想走，我連忙抓住了她的手。

可奇怪的是，方才積攢著的欲火在此刻愈演愈烈。

可我握住姐姐的手沒有提醒她是門的聲音，我便將這個現象看成是顧輕染的原因。

放開手，沒察覺到姐姐眸中異樣的神情，我開口道：

“那個小姑娘，應該是我們的妹妹。”

“妹妹？”

姐姐鳳眸微眯，還想看一下那個身影，但顧輕染早就跑得不見影了。

“對的。

姐，回去吧，路上跟你說。”

我點點頭，將關於顧輕染的事情和我自己的猜想全部說給姐姐聽。

姐姐聽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那是我看不見的心安和愧疚。

“不能跟媽媽說。”

回到房門前，最後她開口道。

我沒觀察她的情況，而是點頭表示知道。